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。一根一掌来长的绳子将钥匙栓在他的裤腰带上,因此,开门时老人得踮起一边的脚尖,扬起胯骨,靠近门锁。
总算颤颤巍巍地开了门,何主任低声问吴端道:“吴队,还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?要是没有我就先回了。”
“您可不能回,”吴端道:“事情紧急,我们对附近地形又不熟悉,肯定还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。”
“那……”何主任倒不着急回家,只是觉得警方问话,自己在跟前待着,不妥,还是别凑整个热闹得好。
于是,何主任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,“那这样吧,我去隔壁待会儿,隔壁是我侄儿家,亲侄儿。”
“行,完事儿我们找您去,多谢您了。”
村支书和吴端说话时,老人也没闲着,他拽住闫思弦的胳膊道:“你说啥?你认识冲之?”
“昂!我们是朋友!”闫思弦大声答道。
“他咋没来?……你们找我这老头子干啥?……他前两天上家来,说要接我进城呢,孩子出息啦……”
老人絮絮叨叨,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单方面说话,听不到回应。
吴端和闫思弦跟着他进了屋。屋里烧着蜂窝煤炉子,可房间太大,只有一个小炉子取暖,温度比城里有暖气的房子差远了。
老人开了灯,白炽灯管闪烁一下,瞬间将屋里填满了惨白色。
两人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老人的面目,看到的瞬间吓了一跳。
他真的太老了。若只看脸颊,你不会觉得那是一个人的皮肤,那更像一块腐朽的老树皮。
皱纹纵横交错,在他脸上形成菱形块状。
他的牙已脱落得七七八八,空空如也的牙床,嘴唇向内凹陷着。眼睛浑浊,当他看向你的时候,他仿佛在盯着一片虚无发呆。
这整张脸莫名地让人恐惧,那是岁月的重量,似乎眼前的老人已成了某种妖精。
只有那絮絮叨叨的话,还让他带着几分人气儿。
落座后,闫思弦大声问道:“您刚说徐冲之前两天回来了?”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老人似乎根本没听清闫思弦的话,他不得不更大声地说一遍。
这次,老人终于听清了。
“嗯嗯,回来了……吃胖了一点,挺好的……你们是他的朋友?他让你们来的?”
闫思弦只点了一下头,便继续大声问道:“徐冲之是哪天回来的?哪天?!”
“哦哦……他啥也没带,我不让他带东西,牙不好,带了也吃不动……”
……
这通对话概括下来只有四个字:鸡同鸭讲。
不过在闫思弦放开了嗓子喊之后,他们还是了解到一些情况。
徐冲之周三下午离开墨城的家,周五下午才来看望爷爷,不过他回家时并未开邢海的车。
老爷子也并不知道徐冲之是开车回来的,老人以为跟从前一样,孙子是坐公交车回来的。
徐冲之在红镰庄长到10岁,便跟着父母去墨城居住了,小时候爷爷的确对他不错,但要说爷孙俩关系有多好,徐冲之有多孝顺,却也算不上。从他回家的频率就能看出来。
不过就是逢年过节和父母一起来看望过爷爷罢了。他绝不会为了看望老爷子专门往红镰庄跑一趟。
这趟突然回来,可以说说破天荒了。
徐冲之只在爷爷家待了几个小时,期间给爷爷做了晚饭,并主动提出喝酒,爷孙俩小酌几杯,徐冲之说了许多以前绝不会说的话,诸如从前太忽视爷爷了,以后要把爷爷接到城里同住。
吃完饭他便离开了,离开时说是想念小时候的味道,让爷爷烙几张大饼给他带上。
直到周六早晨,他回到了自己家。
闫思弦还想再问问附近有没有徐冲之熟悉的地方,老人却一直答非所问,也不知是真的听不清,还是感觉不对劲儿,想要保护孙子。
两人离开老爷子家,走到院门口,吴端低声对闫思弦道:“是来杀人的。”
闫思弦点点头,“不止杀人那么简单,他消失了挺长时间?”
“处理尸体?”吴端道。
闫思弦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,显然还有其它想法,但他并未多说。
两人去隔壁找到了何书记。
一见两人,何书记先道:“对了,刚才跟我侄儿聊天,才想起来,防空洞!村北坡山上有个防空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