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九念,我的师父是十安,陆大师给我讲过师父的故事,很好听,嘻嘻,师父当年,也同我一样,是个呆呆呆的小娃子。
师父蓄起了短短的头发,甚至在下巴下,也有了短短的胡须。
“法相众生,皆是皮囊。”师父说。
我就想,师父你这是要干嘛,莫非要嫁人不成?
记得陆大师说过,师父小的时候,跟在他后边,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,自己要做一辈子干啥干啥的!
我撇了撇嘴。
白马谷里,因为师父日日的到来,越变越美了,山泉清了,鸟儿多了,连果儿都香了。
可是师父还是不开心。
我就问师父,为什么不开心?
师父没有讲话,我知道,他怕讲了,我会笑话他。
其实,我早知道了。
白马谷里,好多天没有人来了。
偶尔来了些还愿的乡民,师父只是看了一眼,又不看了,垂着头念叨,声音沙哑。
陆大师和小米婶婶也说过,师父是个榆木脑袋,不开窍的。
我不知道榆木是什么,后来去山里找了一棵榆树,用刀子划呀划,都划不出痕,于是我就知道了,师父是个木头人。
十安寺后的葫芦瓜,割了一茬又一茬。
堂前的燕子,换了一茬又一茬。
师父越来越不爱说话了,穿着白色大袍,日日站在坡上。
站得累了,便会转头问我时辰。
晨时鸟跃,暮时鸟归,师父总是忘了时辰。
这一日,我坐在堂前,忽然听见了山门外的敲声。
“小十安!你给我出来!”
我听见了赵姑娘的声音。
师父瞬间停下动作,木槌敲歪在木鱼上,断了木柄。
“师父,赵姑娘来了......”我小声道。
“嗯。”
师父起身,拖着步伐,往后走了两步,忽然又返了回来,那模样,像一个丢了牛的乡下老农,急得团团乱转。
“师父?你干哈转圈圈啊?”我狐疑道。
“哦,为师只是坐累了,起来腾一下脚。”
“师父,赵姑娘来了。”我又说了一次。
“九念,你去山门,就说为师......不出去了。”
我领了师命,一溜烟儿往山门跑去,见到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赵姑娘。说实话,我是觉得赵姑娘漂亮的,虽然有时候有点凶。
“我师父说他不出来了。”我抬头道。
话刚说完,没想到赵姑娘气得揪起我的耳朵,疼得我直吸气。
“回去告诉那个呆子,他若再不出来,我便打进去了。”
我像个小猴子一样,抓着自己的耳朵,听陆大师说过,这赵姑娘厉害得紧,特别是射弓,百发百中,我要是把她惹生气了,可没有好果子吃。
“师父啊,赵姑娘说你再不出去,她就要杀进来了!”我以为我说的可怕些,师父肯定会着急的。
“去告诉她,为师死也不出去!”
......
“赵姑娘,师父说死也不出去!哎呀,别揪这边,那边没揪过!”
......
“师父,九念求你出去吧,你再不出去,徒儿就要做聋子了!”
......
师父终于起了身,脸色红得有些古怪,还特地拨了拨短短的头发。
才没走几步,我发现赵姑娘已经走了进来。
我以为他们会吵架的。
可惜的是,两个人都站着,谁也不说一句话。
站了好久,赵姑娘还是不说话。
师父不断抬头,假装看太阳。
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师父说。
轰隆隆!
师父的话刚完,就下雨了,啪嗒啪嗒地打在瓦顶上。
我天,这是什么乌鸦嘴啊。
我吓得急忙跑到庙檐下。
赵姑娘嘴巴抽了抽,忽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呆子,都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那个乌鸦嘴儿!”
“赵八虎,你也知道,我、我说过我不娶妻的,不要来找我了。”
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么!不想我来?”赵姑娘抬头问道,雨点儿落在她清秀的面容上,我看着都有些心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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